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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可惡的標籤之手

這是個很認真的個案,每次來都會寫下這禮拜發生的事情。她參加很多活動,健言社、讀書會、打排球…等等。那天她說,這禮拜的讀書讓她很不舒服。帶領她的老師給了她一個三角形,要她說出過去一個負面經驗的防衛、情緒、壓抑。

她說,她被老師帶領著說出了很多情緒,她覺得事情已經發生過了,好像沒什麼,但是又這樣一直挖一直挖,然後她說出自己想要自殺的念頭,並且覺得自己沒有活著的價值,接著她的老師要另一個同學對著她說:「妳沒有用,妳是一個沒有用的人!」她說那時候她已經有點頭昏了,有點失去判斷力,現在也無法很有邏輯的重現那時候的情境。她可以確定的是,她很不舒服。

我不知道那個讀書會的基礎是什麼,帶領者到底受了什麼訓練。我知道有些諮商師會以挖別人的痛處為樂,因為自己的帶領而找到的痛苦,好像在他人的苦痛上插上一把旗幟說:「看吧,我到達這裡喔!」

她覺得自己被拉入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框框中,好像被逼著承認:「妳看!妳就是這樣覺得自己沒用,所以妳還會難過!妳看,妳就是這樣沒有改變,妳看!妳就像我說的一樣壓抑著妳自己。」用很多標籤組成的三角形框框,把我的個案陷入了一個新的痛苦,這不是過去帶給她的痛苦,這是對方帶給她的,新的痛苦:她被所謂的專業、所謂的分析,所謂方法的框架,貼上很多標籤。然後再跟她說:「來吧,讓我們把這些標籤撕下吧。」

但這個案跟我說:我不是這樣的!不是。

的確,她不是。她曾經受過傷,她現在正以曾經受傷的自己,體驗著這個世界,認識自己。她並沒有停留在過去,她在摸索中試著創造自己的價值。對,她或許會再受傷,她的舊傷還沒好,可能會因為新傷把舊傷弄破,但我們不是這樣成長過來的嗎?因為她還很勇敢,舊傷或許還在,但她不再在意那個傷口了。

然後那個人,把結痂的差不多的傷口撕開來說:「妳看,還沒好呢!」

我那可愛的個案擁有一顆善良的心,她想要回饋對方又常常怕自己傷了對方的心,因為在互動的過程中,對方還會說:「妳這樣講我會傷心耶!」我腦中出現一萬個問號:這是在情緒勒索嗎?因為這次的事件真的很讓人不舒服,個案回應對方:「妳知道其實妳在傷口上撒鹽嗎?」對方像小女孩一樣,撒驕又無奈,搭配很多表情,檢討著自己下次會換換方式。

一個被撕開的傷口,得到一個裝瘋賣傻的回應。

還好個案並沒有走入那個框框,透過那個許多屍骨堆疊出來的經驗好像在跟她招手:「很多人都經歷過,所以我知道,妳就是這樣,對吧!」有些可憐的靈魂,真的被這樣愚弄,哭著走入框框,透過這個框框認識不是自己的自己。

那些可惡的貼標籤之手,請放過那些正在自我療癒的靈魂,拜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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