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諮商的過程,很容易處理到恐懼的問題。大部分的人,內心多多少少有一些害怕,那與自己的過去有關,與未知有關,也與內心的需求有關。
諮商師有恐懼嗎?想要面對嗎?
每個人在不同的面向,有不一樣的,層次深淺的恐懼。千萬別笑人家說:「唉呀,連小強也怕!」「你怕高呀?」「你怕露齒笑啊?」「生小孩有什麼好怕的!」「你怕一個人喔,很不獨立耶」無論事情大小,恐懼就是恐懼,不會因為事情大小,恐懼就不是恐懼了。
我也相信自己有一些潛在的恐懼,只是我不一定了解它。
但是我明知道有一些擺明的恐懼,只是完全不想面對它。
是看牙齒。(其實就是不愛看醫生吧,兩個月並的抽血報告診所打電話到放棄,我也沒去看報告啊!)對,很蠢吧,牙齒有問題,不看會越來越糟喔,但是我就是很害怕而且一直逃避這件事。
記得有次進行牙齒的治療到一半,發現自己懷了老二,馬上覺得「不行繼續看了,打麻藥照片子,都會影響到孩子!」可是啊,有多少文章都是醫生在勸孕婦們,其實孕婦在某種狀態下,是可以看牙齒的喔。那些文章我通通關掉,逃避著看牙。
也真被我逃掉了,沒有人拿有我辦法。
後來牙齒也沒什麼事,沒症狀何必看呢?沒事啊,雖然我內心隱隱知道,就是顆未爆彈罷了,我還繼續安慰自己「古代也沒牙醫呀,不用大驚小怪啦!」
接著在諮商的過程中,遇到因為看牙恐懼到腿軟的個案,我一面做專業的分析,把自己的逃避拋在腦後。(其實他還有勇氣去看,我用一百歪理讓自己不需要去看牙醫)。可是到底為什麼那麼排斥,我覺得自己最最最排斥的原因是,要照X光。那一種透明感,無處可逃的感覺,那一種所有的弱點都被看得清清楚楚的羞恥感,我真的很不想面對。我問先生說:「可以只看牙不照X光嗎?」他說:「不行吧,現在每一個家都會照。」
所以囉,牙醫掰掰,沒有影響到正常生活的我,不需要,謝謝。
後來我有幾個個案,跟我說自己其實很抗拒諮商,因為他們害怕別人看到自己的軟弱,也自己看到自己不好的地方。有幾個在諮詢的過程還沒有進入諮商階段,會一直鬼打牆的問一個問題:「什麼時候才需要諮商啊?我還好吧,不需要吧。需要諮商的應該是某某某吧!」
我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,但我仍然迴避著自己,直到有一天,吃東西的時候,牙齒內部曾經補過的地方掉下來。其實我還真的沒那麼害怕補牙,但是個小問題逼得我不得不去看牙醫了。那天我約了很晚,十點,出門前孩子們還沒睡,很認真的為我打氣「媽媽,妳可以的!加油~我上次也是這樣,但是不痛了,加油!」我也回應孩子一些口號很不安的出門了。
到了牙醫診所,夜深了,沒什麼人理我,就是等待,我想太好了,是不是不用照X光了?太好了,約那麼晚果然是對的!結果等了十五分鐘,我還是必須進入那個小小的房間,讓那個機器紀錄下我所有的一切。就是這樣的羞恥感…。
其實牙齒很快就補好了,接下來就是拿我的X光指指點點的時候,這裡如何,那裡怎麼樣…。但不一樣的是,這次的醫生很專業理性(因為我上次的醫生真的很不OK,露出很嚴重很無奈很擔憂的樣子,好像我的人生會因為我的牙齒而毀了!接著用一種教笨蛋的方式教我刷牙,每一次去還檢查說:這次不合格喔~),這次的醫生很冷靜就像我諮商的時候一樣,他看了一下說:「有問題但可以解決,或許不需要很多次」。他的判斷給了我光明,讓我覺得來看牙醫是來迎接更好的未來,而不光是解救一個垂死的神經。
過去一個糟糕的經驗,是會把我們困住的。讓我們不敢往自己內心深入,也不敢朝人生的進展往前。其實最讓人恐懼的,是毫無遮攔的被觀看,但是如果不張開嘴,還真沒辦法治療呢!
我的羞恥感,伴隨著被自己壓下去的完美主義,為什麼要壓下去呢?因為我早就知道完美不存在,這個幻想對自己很不健康。但是完美主義這個BUG並沒有被處理,而是被壓抑,所以它轉變成嚴重的羞恥感,來攻擊自己任何不完美的地方。
諮商師也是人,也有各式各樣對自己的騙術(甚至更高招),讓自己捱過那些不想面對的時刻。透過與個案的對談,透過生活的學習,我們仍然同步在成長,完成自己人生的課題。其實諮商師與個案是一個平等平衡的關係,我們在人生這場課題中,互相支援著,從彼此的生命歷程看到自己的,一場生命的對談之旅,完整了各自的課題。一關過了,還會有下一關的。
當然,諮商師的眼睛不比X光,但或許有時候,我們可以一起從對談的過程中,看到不一樣的風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