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自己,不同的面向,很多衝突的想法,翻來覆去的決定,自己不知道的雙重標準。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大概知道,什麼事情會踩到我們的地雷,我們對誰偏心,那些理性與感性的對話,還有無數個千思萬慮的夜晚。對,人就是那麼複雜,只是我們願不願意看見那麼複雜的自己。有些面向的自己是被突顯的,這樣才能夠面對這些人際關係的風風雨雨也少點麻煩,也有些面向是根本不受控,在某些情境突然冒出來。有些面向的自己是被排擠的,就像之前講的,那個失聯的自己,但如果失聯的自己突然跑出來,我們又該怎麼辦呢?
有個個案一大早就來電,雖然還不到諮商的那一天。
他很冷靜的說明他在公眾場所失去控制的種種情況,雖然他已經是一個五十歲理性有成就的上班族,但他竟然在兩個日常的生活情境,失去行為能力,無法行走,開始哭泣。他形容的那些反應,跟我幼稚園的孩子們幾乎一模一樣。
「我真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」他說。
曾經受挫的自己,被塵封在過去的那個傷痛,一旦有類似的情境出現,沒有同步成長的自己會跑出來,這樣突如其來的「失控」,是不受歡迎的,是莫名其妙的,是不被接納的。但這是一個我們重新與自己連結的時間,唯有再次跟過去的自己連結,才有那麼一個機會,讓我們好好安慰那個受傷的自己,好好跟他說說話,也好好的讓他安息在過去,跟他說再見。因為有時候,那些可怕的夢靨,並不是那個傷害我們的人、事、物不斷出現,而是那個住在我們內在的心魔在搗亂,刻意去引起那些悲劇,那失聯的自己才能夠被看見,被確認。
「你會跟他說說什麼呢?那個失控且充滿恐懼的自己,雖然他現在不在,但是你說說看,他聽得見的,因為他就是你」我說。
電話中很難有完整的對話,我把問題留給他思考,後來終於到了諮商時間,可以好好談談了。
他先說了些令人煩心的雜事,在訴說雜事的過程,他想到了過去發生了很多事情,無論是工作、家庭、生活,遇到各式各樣的狀況,都是由他出面去解決。有一次工作場合因為有些糾紛,是個鬧事的現場,也是他硬著頭皮出去了,其實他很心理很害怕,但是他不能害怕。好像安全的渡過這些年,但是那些不能表現出來的恐懼,被自己忽略的情緒,也不斷在累積。
「其實我真的很害怕!」他突然哭起來了。
「這麼多年以來,我都沒有為了這些事情而哭,其實我內心很害怕,我也有需要,但是我一直都忽略了自己。」
我問:「那你會對這個長久以來,被忽略的自己說什麼呢?」
他突然大哭了起來說:「我不知道,對不起,對不起….我真的很對不起…」
我想起了以前跟孩子們曾經做過的實驗,有三塊土司放在不同的袋子裡,一個每天跟它說:「我愛你」;一個說:「我討厭你」;最後一個土司直接無視它。
「你覺得哪一個壞得最快最徹底?」我問。
「我不知道,大概是我討厭你吧。」他說。
「不,是被無視的那一個」我說。
他終於跟這個失聯的自己說上話了,這麼多年以來被忽視的自己。所有藏在內心的恐懼,終於被自己看見。這是一個與自己連結的過程,我們都每天都在上網,看別人說了什麼,照了什麼美照,拍了什麼影片,我們偶爾也Po上一、兩張完美的照片讓別人來按讚。如果有長久以來被忽略的自己,也花點時間與自己說說話吧,否則我們在這個世界加足馬力的前進,卻離自己越來越遙遠。
Scone
嗨